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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(1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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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(18)

遠的,甚至還通知尚宮局將她們領回去,暫時不用換新人過來。反正長樂宮只有一位主子,目前伺候的宮女太監已經夠了。要添人,能主子生產過後再慢慢挑也不遲。

宇文熙握著沈茉雲的手,難得體貼地道:“太醫說了,你最近有些勞累,以前不知道就算了,現下知道自已是雙身子,可得註意,不能太過操勞。”

沈茉雲雖然早就有八成把握自已是有了身孕,但是聽到太醫肯定地說出來時,心裏還是高興的,只是聽到皇帝這番話語,她多少還是楞了一下,因為實在沒想到皇帝會說出這種話來。這倒不是說宇文熙生性冷酷、不近人情,而是身為帝王,從來都不會將心思放在這種軟綿的兒女情長上,因為不在意,所以更不會註意。再者,她懷的又不是皇帝的第一個孩子,沈茉雲之前就生了一個女兒呢。

“謝皇上關心,只是沒想到……妾會再次為皇上生兒育女,妾身很高興呢。”沈茉雲微微一笑,掩去了心中的詫異。

宇文熙拍了拍她纖白的手背,道:“從今日起,你就好好在長樂宮裏面養著,爭取為朕生下一個跟寶兒一樣可愛的皇子。

沈茉雲失笑道:“這才兩個多月呢,哪能看得出是男是女,萬一是女兒呢?”這種事誰能說得準。

宇文熙道:“朕說是就是,肯定是個皇子。”在他看來,淑妃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上天賜予的吉兆,若是個兒子,那就再好不過了。

太子已立,蕭家雖然是個麻煩,但若是肯安份地坐在那裏不動,宇文熙也不想太掃太後的面子,畢竟他身上也流有蕭家的血。只是近幾年,太子年齡漸長,蕭皇後早年的教養和溺愛所帶來的後果開始慢慢表現出來了。不管是政事見解還是對待臣下的態度,太子都顯得太過溫和了,秉持的是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,眼界過於狹隘,能力又說不上好,對一國儲君來說,這是個致命的弱點。有時候,做決策的人,不怕你是壞蛋,就怕你平庸,那優柔寡斷的性格真能磨掉很多人的耐性。時機轉瞬即過,誰會等著你慢慢思考,在你瞻前顧後的時候,人家一把大刀就砍過來了。

在宇文熙看來,未來的繼承人聰敏機伶他自是樂於見成,但就算不是能力出眾的,至少也得做個中規中矩的守成之君。像太子這樣的,遇事過於溫吞,就實在是讓人不喜了。

沈茉雲自是不知皇帝的心思,只是笑道:“蒙皇上吉言,妾亦希望能夠為皇家開枝散葉,早日生下皇兒。”

宇文熙聽了極是開心,隨即又安慰了她數句,這一晚,自是宿在長樂宮。

“又是淑妃,她的運氣也太好了吧!這可是第二胎了。先前生下的大公主已經讓皇上寵得不得了了,現在皇上又是賞賜,又是探視留宿,要是再生下一個皇子,還有我的活路嗎?”柳貴妃在延慶宮氣得直咬帕子,一地破碎的瓷片散落在光滑的地上。

巧如不由得縮了縮脖子,對她小心地道:“娘娘如今正掌管後宮物事,要不要想個辦法讓長樂宮那位出個意外什麽的?”

柳貴妃重重地坐回椅子上,拿起桌子上唯一完好的茶盞喝了一大口冷茶,稍稍冷卻了沸騰的怒火,才哼道:“你以為本宮不想嗎?可是要動手腳,哪有這麽容易,長樂宮被淑妃收拾得跟鐵桶似的。還有皇上,正緊張著淑妃的肚子呢,要是淑妃的肚子有個三長兩短,皇上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本宮。”皇上才沒心思管後宮的事呢,只要他覺得是你做錯了,那就是你做錯了,徹查真相這種事情,在後宮是極少會出現的。

巧如訥訥稱是,不敢再多言一句。

柳貴妃的臉上閃過一抹憤怒,又道:“明明是我父親在陣前拼死拼活,打了勝仗,結果卻白白便宜了沈淑妃,真是氣死我了。還有我那個四妹,真是沒用,都擡舉她這麽久了,連個訊兒都沒有,白花費了我的一番苦心。”因氣得過了,她卻是想著,是不是再讓母親找多幾個柳家女子進宮固寵。

這時,柳容華在殿外求見,巧如微微擡頭看向柳貴妃,見她點頭,這才去迎柳容華,順便示意站在外間的小宮女進來收拾。

待柳容華進來時,殿內已經收拾幹凈了,裊裊白煙從紫金香爐中飄出,香味清遠。依禮福身後,柳容華便迫不及待地說:“我剛才聽宮女們說了,淑妃有了兩個月的身孕。大姐,這可如何是好?我聽說皇上很重視淑妃這一胎,萬一……”

經過適才一番發洩,柳貴妃早就冷靜下來了,她皺眉看向一身青衣的柳容華,道:“慌慌張張的,成什麽體統?!不過才兩個多月的身孕,這就讓你緊張了?你但凡爭氣點,肚子能有個喜訊出來,不看僧面看佛面,淑妃她敢這麽下你的面子嗎?”

柳容華漲紅了一張俏臉,低頭道:“我只是擔心,一時有些失態,這才忘了分寸。”

柳貴妃哼了一聲,對柳容華那副不成材的模樣實在看不過眼,私下裏怎麽罵怎麽失態是一回事,如今大賴賴地表現出來,真是爛泥扶不上墻。雖然柳容華是她妹妹,但她可沒義務去教導,柳貴妃可沒有忘記,當初是誰在假山邊跟皇帝抱在一起的,讓她在這後宮沒臉了好長一段時間,這筆帳她還記著呢。

柳容華想了想,又問道:“大姐,要是讓淑妃生下皇子,這日後在皇上面前,可不就比姐姐你有地位多了?你看是不是找個機會弄掉……”

柳貴妃挑了挑眉,突然笑道:“你想得倒是長遠。”

柳容華被看得不安起來,“大姐……”

柳貴妃卻是神色一正,“淑妃有了身孕,按規矩不能侍寢,趁著這段時間,你要好好把握住機會,多承寵幾次。若能得個一男半女,方是上上之策。”如今整個後宮都在盯著長樂宮,連皇上都在看著,動手的風險太大了,不值得。倒是可以趁著淑妃空出來的這段時間,好好謀劃。柳貴妃想到此處,卻是在心裏一嘆,若非當年……早就有孩子喊她阿娘了。

柳容華小聲說:“我會想辦法的。”

柳貴妃點了點頭,道:“你晉了容華,換個住處也不為過,過兩天,你就搬來延慶宮吧。[].我瞧著,東側殿那兒的晴芳閣是個不錯的地方,你住進去,倒也合適。”

柳容華雙眼微亮,搬進來延慶宮,就代表她見皇帝的次數會更多,雖然是住進柳貴妃的地盤,卻是利大於弊,對目前的她來說,是十分有利的。

“聽您的安排,我待會回去就讓人收拾東西。”

景福宮,繡香緊張地對高賢妃道:“主子,淑妃娘娘都已經懷上第二胎了,您要不要想想辦法?”

高賢妃正在擺弄著棋譜,隨口應道:“想什麽辦法?”

繡香急了,“自然是趁著淑妃娘娘不方便侍寢之時,想辦法讓皇上多來景福宮幾趟啊。”停了停,小聲說道:“主子,太醫說了,您的身子早就養好了,要懷上並不難。可是皇上過來景福宮的時候,您為什麽總是對皇上冷冷清清的?難道您不想要孩子嗎?”應該不可能吧,對後宮的妃嬪們來說,除了聖寵,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兒女。

高賢妃停下手中的動作,軟軟地朝身後的軟枕靠過去,嘆道:“懷上了又如何?不見得皇上會對景福宮多在意幾分。何況在這汙糟的地兒,沒有孩子更好,省得他們來受這個罪。”早在當年流產之後,她就再沒心思奉承皇帝,更不想為他生兒育女,一看到皇帝,她就忍不住想起那個無緣的孩子,對皇帝更是厭煩。

皇帝需要的是哄他開心的女人,宇文熙每次過來高賢妃這兒,看到的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面孔。幾次過後,他也煩了,來得就更少了。後宮不缺美女,沒有高賢妃,多的是美人討他歡心,何苦來景福宮受這個氣。看在高家還算有用的份上,供著賢妃就是了,皇帝不差這點錢。

“主子,理是這個理,可話不能這麽往死裏說啊……”繡香一跺腳,急急勸道。她伺候高賢妃多年,旁人看著十分風光,正一品夫人啊,可是苦處只有自已知道。月銀份例、銀炭冰盆並不短缺,可是想額外要些什麽,就沒那麽方便了,有時遇到延慶宮、清寧宮甚至長樂宮的宮人們,她們都得好聲好氣地招呼著,不敢擺半分臉色。就是朱修儀,還曾經指桑罵槐地嗆過高賢妃數次,看得她氣惱不已,本想為主子出頭,卻被高賢妃暗地裏告戒她要忍讓。

“爭來爭去還是那個樣子,不來更好,眼不見為凈。”高賢妃淡淡地說著。

“哎!”繡香見勸說無法,只得一嘆氣,自是退下忙開不提。

對於皇帝的去向,高賢妃是真的無所謂,她的心早就死了,在後宮掙紮這麽久就是為了替她的孩子報仇。如今蕭皇後退居昭明宮,蕭容華也已是一條白綾,這樣的結果,她很滿意了。至於爭寵,她早就沒了這個心思。

淑妃如今看著榮寵無限,可是又能風光到幾時呢?五年一次的采選秀女,會有更多年輕貌美的秀女進宮,待淑妃年華逝去,她還爭得過那些綺顏玉貌的女子嗎?得到的越多,失去時才會更痛苦,她倒想看看,當沈茉雲從雲端跌下來的那一刻,會是何等的狼狽。

程氏得知沈茉雲再次有孕後,準備了不少東西,然後才帶著大兒媳婦於氏一同進宮探望女兒。

“雖然是第二胎,可還是要小心些。”程氏對沈茉雲叮囑道。

沈茉雲換上煙紫色的常服,烏黑的長發挽成了一個簡單的發髻,只疏疏地插著幾朵絹花並一支珠釵,碧綠的鐲子圈在瑩白的右手腕,她道:“放心吧,娘。這一胎,皇上都重視著呢,沒人會在這時候跟我過不去的。就是真有不長眼的,我貓在長樂宮不出去,我就不信她們還敢殺上門來尋釁了。”

程氏聽了,略略放心,既然是皇上重視,那麽自已再小心防範,想來應是無事,卻還是說:“多註意些,總沒錯的。”看了看她的臉色,“我看你仿佛瘦了,可是害喜害得厲害?”

沈茉雲苦笑地點了點頭,“可不是?這個孩子慣會折騰我,吐出來的比吃進去的還要多些,那些吃食,看著就沒什麽胃口。”這個孩子是比寶兒還會折騰,頭胎還沒這麽辛苦。

於氏插嘴道:“我以前懷哥兒的時候,也是害喜得厲害,不過我吃了姜片,倒是能止吐。娘娘不防試試?”

沈茉雲搖頭道:“早試過了,可是不管用。”

程氏皺眉:“那該怎麽辦?嬤嬤們可有什麽方法?害喜這麽厲害,可得千萬小心,什麽都吃不進去,也不是個辦法。”

沈茉雲卻是安慰道:“我問過太醫,都說這是正常的反應,出懷後就會好多了。再說,也沒這麽誇張,不過有些不舒服罷了,吃食湯藥還是能進些,只不過沒有懷寶兒時那般好胃口。這個點兒,寶兒也該醒了,素月,你讓奶娘將大公主抱過來。”

程氏忙道:“若是還睡著,就算了,別沒得折騰孩子。”於氏也跟著附和婆婆的話,萬一折騰得大公主不高興了,這可不是小事。

“哪有這麽嬌氣。你可是她的親外祖母呢,見見面又如何了。”沈茉雲邊說邊朝素月使眼色。

寶兒快兩歲了,見到程氏,已能流利地說出整句來,喜得程氏眉開眼笑的,於氏也在一旁奉承討好,說些吉祥話兒。

因為沈茉雲害喜嚴重,所以程氏並不敢多待,在知道女兒過得很好後,就起身告辭了。回家後,又趕緊收集各種防孕吐的秘方,準備下次進宮捎給女兒。

兩日後,宜雲也進宮來看了她一次,同樣帶來了不少東西,細細叮囑了她好一陣子。

在滿宮妃嬪各種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,沈茉雲過起了深居簡出的日子,輕易不出長樂宮。如今不用去皇後那兒看安,更是為她省了不少事。

淑妃有孕不能伺候皇帝過夜,不少妃嬪都使出了渾身解數,今天這個偶遇,明天那人送湯,都是想讓皇帝多去她們那裏轉轉。因此,雖是時值深秋,後宮卻是一片繁花似錦的無邊春。

沈茉雲雖然不能侍寢,可是宇文熙很看重她的這一胎,加上最得他喜愛的女兒也奍在長樂宮,所以還是會經常過來看她。宮人們見到如此,更是不敢怠慢,銀炭等禦寒物什早早就送來了長樂宮,就怕淑妃稍有不適,皇帝會怪罪他們。

冷清的佛堂中,只有香火的氣味彌漫在冰冷的空間,蕭皇後跪在正中間,不急不緩地念著經文,待今日的功課告一段落了,才在宮女的扶持下起身。

“太子近日如何?”蕭皇後坐在房中,接過碧染手中的茶盞,不急著喝,而是先問起兒子的近況。

碧染道:“奴婢聽說,太子近來正埋首於太傅布置下來的文章功課,很得皇上讚賞。”

她沒敢說,太子因為太過用功學習前些天大病了一場,這兩天才剛剛好轉。

蕭皇後欣慰地說:“那就好。只要太子過得好,本宮就放心了。”隨即眉頭一皺,想起了淑妃有孕的事,“只盼這一胎不是皇子,望老天開眼……”

56貴徵

幾場秋雨過後,綠葉開始泛黃,深秋時分,北風呼呼吹過,帶來幾分蒼涼。//沈茉雲穿著寬大的袍子,斜歪在楠木繡榻上,瑩白如玉的雙手正捧著一本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。

一旁伺候的紅汐趁著她翻過一頁時,開口道:“娘娘,小廚房剛剛做好了松仁酸棗糕,還熱乎著,難得您有了食欲,不如先進一些吧?還有銀耳蓮子甜湯,燉了兩個時辰,可軟滑了,也試試?”

沈茉雲放下書冊,摸了摸胃部,是有點餓了,便點頭道:“酸棗糕送上來,銀耳蓮子甜湯就不用了,給我換個清粥,不想吃甜的。”

見沈茉雲點頭,紅汐高興地應道:“是,奴婢這就去。”沒多久,紅汐就拎著食盒過來了,除了酸刺糕和薏米粥外,還有幾樣酸度適中的開胃小菜。

沈茉雲不緊不慢地嘗了幾口薏米粥,又吃完了那碟精致的松仁酸棗糕,便讓人撤下碗筷。正想拿起書冊繼續看書,尚宮局的女官就領著兩個宮女進來,對她行了宮禮,道:“稟淑妃娘娘,奉貴妃娘娘之命,這兩個宮女是特地撥來長樂宮給您使喚的,您看可還滿意?”

紅汐和素月相互看了一眼,從彼此眼中看到詫異,柳貴妃這是想幹什麽?

沈茉雲眉頭一皺,扔下手中書冊,語氣不善地說:“我這兒不需要再增加人手了,你領她們回去吧。”

那女官笑了笑,卻是道:“前些日子長樂宮打發了幾個人出去,貴妃娘娘得知後,便吩咐我們找幾個伶俐的給您送過來。淑妃娘娘,您如今金貴著呢,這使喚的人少了,可是一件麻煩事兒,貴妃娘娘亦是一番好意,為您好心好意地打算呢。”

沈茉雲頓時冷下臉,不客氣地道:“我不習慣陌生人在我身邊走來走去,太醫說了,我受不得驚嚇。要是因著你們尚宮局沒頭沒腦送來的這兩人,驚著了我的胎兒,你們是有幾個腦袋可以砍的?還是說,你們眼中只看得到貴妃,聽得進貴妃說的話,卻沒有我長樂宮的存在?若是,就應個撂子下來,我待會兒就回了皇上,這長樂宮我也不敢住了,直接搬到冷宮得了,沒得隨便一個從五品女官都敢給我臉色看。”

深秋十月月末,女官頓時流下了冷汗,沒想到淑妃這麽強硬,忙討好道:“是奴婢嘴笨,說錯話了,看淑妃娘娘休怪。奴婢的意思是,貴妃娘娘不過是擔心您這宮裏使喚的人手不夠,待日後小皇子出生後,怕是周轉不來,這才讓奴婢掌眼,送兩個好的宮女過來。若是長樂宮不缺使喚的宮女,那麽不添人也沒什麽,奴婢一會兒就去延慶宮回話,還看淑妃娘娘莫要跟奴婢這等蠢笨人置氣。”

沈茉雲道:“那你還楞在這兒做什麽?還不快帶著她們離開。”說著,不由得捂了捂心口,這一個多月來,害喜的勁兒是過去了,可是脾氣卻是漸長.平日裏憋著不敢發火,今天這女官的話挑起了她心頭那把火,實在讓她忍不下去了。

那女官見沈茉雲捂著胸口,還以為是氣得狠了,哪還敢再說話,匆匆行完禮後,就帶著身後兩個連頭都沒擡起過的宮女離開了長樂宮。

打發走尚宮局的人後,沈茉雲平了平氣,卻沒有了繼續看書的心思,而是轉頭看向剪容:“我昨兒做好的荷包呢,拿來給我瞧瞧,許是還有些要改的。”

剪容很快就找出了一個繡著五爪金龍的明黃色荷包遞過去,這個荷包雖說針法不好,但是針腳細密,可以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。剪容卻是忍不住道:“娘娘,奴婢瞧著,這荷包做得已是極好,無需再改動了,您如今有了身子,做這些活兒,說句犯諱的話,怕是會影響到您肚子裏的小主子。”一般來講,孕婦是很忌諱動針錢,就怕日後肚子裏的孩子會小心眼兒。

沈茉雲卻是不以為意,接過荷包細細看著,邊道:“這平民百姓家,別說懷著孩子,就是坐月子期間,動針線的女人可有少的?也沒見她們有甚不好。再說了,這是替皇上做的,皇上是真龍天子,難道還庇護不了肚子裏的孩子嗎?”

“哦?朕要庇護誰?”簾子被打起,一個熟悉的男中音突然響起,宇文熙正朝屋裏走進來,紅汐等人忙福身見禮。

“愛妃剛才在說什麽?怎麽扯到朕這兒了?”宇文熙隨意地揮了揮手,免了眾人的禮,然後在沈茉雲身邊坐下,接過紅汐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,這才問道。

沈茉雲倒不隱瞞,將剛才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,最後拿出那個明黃色的荷包,炫耀似地在皇帝面前晃了晃,“皇上,這是妾昨兒才做好的荷包,花了妾身好大一番功夫呢。您覺得好看嗎?”

從小到大,宇文熙身邊從來不缺乏精致的針線玩意,雖然他不懂什麽針法針腳,但是繡品的好看,他還是能分辨得出來,所以他看了看那個荷包,點頭笑道:“很好看。”隨即話音一轉,“剪容說得沒錯,你有了身子,自然不能動這些東西,萬一熬壞了身子,傷到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?”

沈茉雲聽了,許是剛才的氣還沒出完,臉上顯出了些許不樂意,撅起紅唇道:“敢情在皇上的眼中,只看得到孩子,看不到妾身了?”說著,一擰袖子,竟是轉過身去背對著皇帝,賭起氣來了。

宇文熙氣得樂了,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給他甩臉呢,三分氣惱,七分新鮮,“合著竟是朕的不是了?”

紅汐剪容並江喜都低著頭,很有幾分害怕,並不敢吭聲。

過了好一會兒,宇文熙見她還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,心中不由得奇怪,以前可從沒有見過淑妃這樣。他伸出手,掰過她的雙肩,正想說笑幾句,不想卻看到她雙眼通紅,淚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,無聲痛哭,甚是淒慘。

宇文熙不由得嚇了一跳,好端端的怎麽哭了?忙伸手拭去沈茉雲頰邊的眼淚,柔聲道:“愛妃怎麽了?朕沒有怪你的意思,別哭了,恩?要是哭壞了,傷到肚子裏的孩子,那就不好了?”

不說還好,越說沈茉雲哭得越兇,從她懷孕之後,所有人都只會關心她肚子裏的孩子,字字句句都轉繞著孩子來打轉,根本就不會有人在意她的死活。她為什麽要這麽努力地保護自已生下孩子?是不是只要孩子可以平安生下來,她是死是活就不會有人關心了?

我們要理解,孕婦的發散性思維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,平日裏不會做的事情,在懷孕的時候她們往往就會控制不住自已的行為,做出一些在平常人看來完全無法理解的舉動。

所以,越想越偏激的沈茉雲開始鉆牛角尖了。從一開始的無聲流淚,變成哽咽出聲,到最後,是趴在皇帝懷中,一邊捶著他一邊嚎啕大哭。直將所有宮女太監嚇得半死,完全不知道自家主子為什麽會突然間痛哭起來?這要是傷到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?就連宇文熙,也是忙著一邊對她安慰拭淚,一邊急急命人傳太醫,他再有本事,也猜不出來沈茉雲此刻在想些什麽。

小太監一溜煙地跑了出去,半刻不敢擔擱地到了太醫院傳話,扯人進宮,他這副天快塌下來的表情,嚇得太醫心慌極了,莫不是淑妃的胎兒出事了?可是前幾日看脈時,還很正常啊?難道出了什麽意外?想到這裏,太醫也巴不得兩腳裝上風火輪,可以馬上飛入皇宮好確認是怎麽一回事。話說長樂宮這一邊,沈茉雲伏在皇帝的懷中,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後,竟是覺得心情舒暢不已,這才移開身子,接過素月手中一早就備好的溫熱濕毛巾,擦去臉上的淚痕後,對她們道:“有些餓了,看看小廚房有什麽點心,不拘哪樣捎點過來。”轉過頭看向皇帝,“適才是妾失態了,不小心沖撞了皇上。這幾日秋風寒涼,妾命她們備下了熱湯,皇上一會兒喝一碗吧,免得風寒入體,傷了龍體。”

宇文熙卻是被她弄得楞住了,好一會兒才說:“愛妃……還好吧?”這變臉也變得太快了,明明之前哭得痛不欲生,而如今除了那雙通紅的眼眸,沈茉雲的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任何傷感的痕跡。這反差……難道真的病了?

陳嬤嬤和剪容倒是有些明白孕婦的反覆無常,便上前勸道:“想來娘娘是一時傷懷,哭過就過去了,皇上可要先去換一身兒衣裳?奴婢這就讓人傳熱湯上來。”

被這麽一提醒,宇文熙低頭看了一下,衣襟處一片濕噠噠,確實有些不妥,便自先去內間更換了一身新的常服。待得他換完衣服出來,太醫也到了,於是道:“快,給淑妃看看,可是病著了?剛才哭了好一會兒呢,聽得真讓人心驚的。”

聽到這話,太醫嚇了一跳,趕緊給淑妃把脈,連換了兩次手,又仔細地瞧了瞧淑妃的臉色,見她雖然雙眼通紅,可是臉上並無痛苦哀戚之色,脈象沈穩,不過先前的郁火倒是散了一些,心裏也有底了,道:“看皇上放心,淑妃娘娘脈息沈穩有力,肚裏的胎兒並無大礙。至於淑妃娘娘適才,呃,痛哭……咳,一般來說,隨著胎兒月份越足,孕婦的身子愈發就不爽快,情緒波動略較平日嚴重,再加上淑妃娘娘之前害喜頗厲害,幾重壓力之下,偶爾有些失態,亦很正常,皇上無需太過憂心。”

宇文熙聽得有幾分新奇,道:“懷孕的女子,情緒都是這般捉摸不定?可是朕記得,淑妃懷大公主之時,脾氣一直都挺好的。”

“這,許是體質的問題吧。臣慚愧,無法得知更多。”太醫拱手謝罪道。

沈茉雲插嘴道:“女子懷孕本就不能以常理推斷,太醫不清楚也很正常。”一頓,又道:“皇上,妾無事,倒是累著了皇上,是妾的罪過。”

宇文熙見沈茉雲的精神已經恢覆過來了,便道:“小事一件,哪值得你這麽小心。”掉頭對太醫說,“就開些寧神靜氣的藥吧,省得半夜睡不著覺,驚著了人。”

“臣遵旨。”太醫行了個禮,便收拾藥箱準備下去開方子剪藥了,素月忙跟在太醫後面,一起去了藥房。

剪容並紅汐等下人見此間得了空,便趕緊又收拾了一桌子吃食上來,擺在宇文熙面前的是一碗熱汽騰騰的山參野鴿子湯,宇文熙隨意喝了幾口,只覺得全身都暖了,便擱下湯碗,只看向正在吃著桂花棗泥糕的淑妃,待她擱下銀筷後,笑道:“可還夠你吃?要不再讓他們做些面食上來?”

沈茉雲痛哭一場後,心情十分舒暢,人的心情一好,就想吃東西,所以這一頓,竟是難得的吃了不少,讓本來擔心她身體的剪容等人都松了一口氣。沈茉雲捧起茶盞喝了一口白開水,才道:“已經夠了,謝皇上。”可能是想起方才的那一幕,覺得太過丟人,臉上閃過一抹紅暈,“剛才……妾身無狀了,看皇上降罪。”

說著,就想起身跪下,卻被皇帝按住了,“也無甚大事,你已經看過一次罪了,這事兒就過去了,別總惦著。”

沈茉雲點了點頭,柔順地說:“是,皇上。”停了停,又道:“那個荷包……”

宇文熙拍了拍她的手背,喚道:“江喜。”

江喜走上前,將那個繡著五爪金龍的明黃色荷包捧起來,然後又靜默地站回角落裏。

沈茉雲微微一笑,挑了一些有趣的事兒,開始陪皇帝說起話來,又命人抱來寶兒,話說了許久,才各自歇下。

第二日,宇文熙被伺候著穿戴好衣物後,坐上禦輦朝兩儀殿趕去,準備上早朝。禦輦上,宇文熙右手支著下頷,懶洋洋地問道:“江喜,昨日長樂宮發生了什麽事兒?淑妃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間情緒失控?”

江喜道:“是尚宮局的人來了一趟,說是奉貴妃娘娘之命,送了兩宮女來長樂宮伺候娘娘,言詞間許是說得過了,氣著了淑妃娘娘。”

宇文熙“恩”了一聲,道:“連主子都不會伺候,這種人留著有什麽用?你待會兒去一趟尚宮局,處理一下。”

“奴婢遵旨。”江喜應了一聲兒,心裏明白了帝王的意思,這是要貶去那個人的女官職位。雖然不知道昨兒那一出,淑妃娘娘是真哭還是做戲,但這哭出來的效果,還是挺成功的。看來長樂宮這位主兒,日後還真是得小心敬著。

柳貴妃本想借著送宮女一事,試一下淑妃的態度,沒想到會惹來皇上的插手,雖說皇上沒直接下她的臉,可暗著還是警告了她。這讓柳貴妃有些後悔,她當初不應該聽著柳容華的話,說是借著掌管宮務之時安排人進長樂宮,再適機弄些小動作,說得她有些心動。可是現在非但沒有安插進人手,反而還折了自已的人。

不怕神一樣的敵人,就怕豬一樣的對手。

如果柳貴妃也是穿的,那麽她一定很感概這句話對她眼下的狀況來說,是多麽的貼切。

相較於柳貴妃的小動作,張德妃卻是意外地極沈得住氣,似乎淑妃懷孕一事,對她並無太影響。張德妃此時的全部註意力,都放在了二皇子身上,二皇子的性格被縱得無法無天,她正苦惱著兒子的功課和為人處事呢。而另一個生育了四皇子的江充儀,仍然波瀾不驚地貓在她的宮裏,輕易不出門一步,亦不惹事挑釁。

幾天後,沈茉雲找了個借口打發剪容出去,才喚來秦允,問:“這兩個月,皇上可是經常宿在延慶宮?”

秦允想了想,道:“自從柳容華遷入延慶宮後,皇上宿在延慶宮的次數倒是比以前多了些,其次就是……”連說了幾個妃嬪,又道,“娘娘寬心,雖說您眼下不能伺候皇上過夜,可皇上還是會時不時就過來長樂宮,看在您肚子裏的孩子和大公主的份上,皇上心裏還是記著您的。”

沈茉雲挑了挑眉,卻是問道:“阮芳華最近翻牌子的次數少了很多啊。”

秦允楞了一下,隨即點頭道:“是的,打從柳容華晉了位後,貴妃娘娘似乎就開始冷了阮芳華。”

沈茉雲輕輕往身後的繡枕一靠,舒服地瞇起眼,柔滑的指腹輕輕地撫摸著身下的鍛子,好一會兒,才道:“看來貴妃最近真是太閑了,這才有心思記掛著長樂宮。”

秦允微微低下頭,並不作聲。

沈茉雲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,指尖擦過唇角,紅唇漾出一抹美麗的笑容,心想找個機會給阮芳華賣個好吧,雖說這樣做危險系數也很大。可是就算不是阮芳華也會是其他人,若是阮芳華真能將皇帝從延慶宮那兒拉過去,那就更有意思了,要知道,阮芳華,可是柳貴妃的人呢,看到柳貴妃她們吃癟,她心裏也痛快。

於是,沈茉雲偶爾會在皇帝來看她時,會提一提阮芳華的存在,至於皇帝會不會去,或是能去多久,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。

阮芳華本身還算得皇帝喜歡,只不過後來被柳容華居上而已,所以在皇帝又去了阮芳華那兒時,阮芳華更是使盡辦法上皇帝滿意。

慢慢的,阮芳華開始變得可以跟柳容華較勁了。這麽一來,倒是使得柳貴妃沒心情繼續找長樂宮的茬,而是將一大半註意力轉到了阮芳華身上。更有趣的是,阮芳華不知道什麽時候,跟早先被貶成采女的江氏抱成了一團,而江氏的位份也升回了美人,讓柳貴妃遇到了一些麻煩。

永旭五年的除夕夜,沈茉雲愜意地待在溫暖的屋裏,一邊聽著外面的北風呼嘯,一邊喝著暖暖的熱湯,心中無限滿足。進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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